空中飘来一阵阵浓郁的气味,我即刻将家务搁一旁,健步如飞奔向大门。门把一拧,望见爸爸提正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塑胶袋,一个个三角形的硬刺刺破了袋子,好像迫不及待要破茧而出了。没错是榴梿!每年榴梿成熟的季节,我们一家人都会聚集在一起品尝这独特的水果。这一切源自于老家的“榴梿精神”。
从前爸爸在老家门前种植了一些果树:有红毛丹树、有芒果树、有水蓊(莲雾)树和一棵榴莲树。当时新加坡的面貌和今日高度密集的现代城市很不同,许多郊外的地区还属于乡村甘榜的环境,每家每户都会种植蔬菜水果和饲养家畜,这是再寻常不过了。不过榴梿树却是少有人种植,因为很困难。榴梿享有“水果之王”的美誉,我想这美誉大概来自其果实很奇特的外型:果皮坚实绿中带黄,密集的三角形硬刺;也可能是来自气味独特的果肉。反正榴梿就是与众不同。喜欢它的人就趋之若鹜,厌恶它的人就避而远之。
爸爸常说:“榴梿树很珍贵,要好好呵护它,好好地珍惜它”。 我总是满脸的疑惑:水果不都是颜色鲜红,清脆可口,汁多味甜的吗?眼里浮现的都是苹果、柳橙、葡萄、西瓜这些赏心悦目的画面。眼前这其貌不扬的绿色怪物真有那么珍贵吗?“我不信,我就是不信。”于是我开始好奇,只要爸爸在园里照料榴梿树,我都会去凑热闹。不过总是被他像驱蚊子一样驱走:“榴梿树下很危险,别来这里玩!”爸爸总呼喝着。但他越是如此,我越是好奇。一次,我趁爸爸不在家,静悄悄地溜进园里,蹑手蹑脚走到榴莲树下,脚步刚停,正想抬头寻找榴莲果实的那一刻,忽然咔嚓一声,一颗榴梿从树干脱落,随之而来的是右手臂上的一阵擦伤的疼痛。榴莲似乎感应到我对它的鄙视,所以给了我一个教训!
爸爸获悉我闯祸了,自是不悦。 可是当他看见我的伤口的时侯,原本充斥怒色的脸瞬间消失了,只是轻声地叮嘱:“幸好只是表面擦伤而已,下次不要再犯了。”可我心里还是有点愤愤不平:“凭什么一个长相难看的水果竟如此嚣张跋扈!”爸爸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接着语重心长地告诫我:“榴梿果实在成熟的时侯会自然松落,不过它们很有灵性,会尽量掉落在没有人的地方,所以呢这次你算是幸运了”。“为人处事要学习榴梿那样外刚内柔的特质,外表固然不雅,躯壳却坚硬顽强,独特的品格如果肉般飘香四溢。这就是所谓的“榴梿精神”。
成年后,回想起爸爸这一段训示确实是金玉良言,寓意深长。榴梿虽然没有天生美丽的外貌,也可以靠后天的努力不断提升自己,变得强大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但也绝对不随便仗势欺人。这让我想起《晏子使楚》的故事:春秋时期齐国大夫晏子出使楚国,晏子虽然因身材矮小但学富五车,聪颖机智。他一到楚国就遭受楚王屡次羞辱。晏子神情自若,临阵不乱,三言两语就巧妙地驳回楚王。他不但没有得罪楚王,更展示了他卓越的外交才能并且维护了国家的尊严。难道这不是“榴梿精神”?
另外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先生在一次演讲上被问及对于自己“不怎么样”的长相有何看法,马云机智回应:“所有做传统企业都觉得互联网企业日子很好过,其实互联网企业不好过。。。我如履薄冰,每一天就像过一年一样难过,每一年过十五年一样的压力,要不我不会这个样子!”他四两拨千斤用自嘲的回应方式既解除了尴尬场面又能彰显自己的成功是靠实力,可见他也有“榴梿精神”!
可想而知,榴梿在我心里不仅代表了一种美食,同时也蕴藏着一个由爸爸言传身教的深刻人生哲理。如今家里的榴梿树不在了,家里的水果园也不在了,可我们一家人的榴梿聚会还延续,爸爸的教诲也永远铭记于心。